方太儒道与产品之道

作 者：钱丽娜 来 源：商学院发表日期：2014-11-03

　　一家能做百年的企业存世的根基是什么?欧洲百年家族企业的掌门人常常会这样告诉你，是文化与核心价值观。德国博世集团从创始人一代开始研制火花塞，120余年间从未停止过改进，前后超过100代，依然在自我革新中。这便是一种信仰，一种虔诚，也使博世成为德国制造的骄傲，而方太正走在这条路上……漫步在百年历史的桃江路上，一座名为“Fotile Style”的顶级厨电馆静静地与蒋介石的“爱庐”、白崇禧的“白公馆”、宋子文家大宅毗邻而居。它以“光之圣殿”为题，展示一台台如艺术品般的厨电，将“烹小鲜如治大国”的理念通过火的图腾加以传递。希腊神话中，普罗米修斯为盗得天火，宁愿被绑缚在高加索山上，而方太也像这无畏的盗火者，从一无所有到斩获15 项德国iF 大奖和6 项reddot 红点大奖，在国际设计界的“奥斯卡”大奖中多了一张中国面孔。

　　“盗火者”火种在哪里？　　1994年，茅忠群从上海交大研究生毕业。此时父亲的点火枪事业在激烈的价格战面前已经利润殆尽，举步维艰。茅忠群看到父亲的经营现状，果断建言放弃点火枪事业。在选择进入什么产业时，家电行业市场调研的结果深深刺激了他，国产品牌都处于中低端，以打价格战为主，而国际品牌则定位高端，这给了他一个梦想，从油烟机行业开始，要做成第一个国产高端品牌。在进一步的市场调研中，茅忠群发现顾客对吸油烟机产品普遍存在六大不满：吸力差，噪音大，滴油漏油，拆洗不便，外观难看，不安全。有问题就有机会，茅忠群思路很清楚，仿制不是出路，只有通过设计和研发，真正掌握自主知识产权才能解决这些问题。当时国内家电行业还没有“工业设计”的概念，茅忠群找到两个设计系的学生，把要开发的项目作为他们毕业设计的课题，也因此诞生了第一台融入工业设计理念的深型吸油烟机，1996年方太又继续推出中国第一台人工智能深型吸油烟机，加入了自动感应油烟、煤气的功能，并且不同程度地解决了调研中发现的六大问题。要做领先者还不仅限于产品，1998年，茅忠群大胆选用香港著名烹饪节目主持人方任丽莎作为代言人，通过电视荧屏把一个叫做“方太”的品牌介绍给了千家万户。新潮的设计、精致的做工，再加上一个洋气而响亮的名字，不少人凭着直觉把“Fotile方太”当成了一个香港品牌。其后方太不断精进，2001年，推出中国第一台欧式外观的吸油烟机，将美学设计与功能结合在一起。油烟机与方太已经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创业初期的愿望已渐达成。

　　淬炼　　随着企业声名雀起，方太开始从油烟机向厨房专家的定位转型。此时茅忠群陷入了深思，在系统地学习了西方的工商管理之后，他发现这套体系并不完全适用于方太的发展，但是又找不出新的管理思路。直到一次日本之行，他看到日本企业取西方管理之长与自身文化相融合，创造出独特的日式管理，他突然有所感悟。2002年，茅忠群开始了“取经”之路，去清华、北大攻读国学班，补上对中国文化的欠缺。而此时正是中国的企业家和职业经理人把西方经典奉为圭臬的时期。如果说创业时期茅忠群凭借的是年轻人的好胜心和激情，企业进入高速发展期时，又将考验领导者的稳重感。市场有太多的诱惑，有一夜暴富的资本运作者，也有多元出击捞一票就走的投机者，能不能坚持在油烟机这条路上走得深走得远，不为外界所惑，年轻的管理者似乎只有从与儒家先贤的心灵对话中才能找到支持。有一段时间，方太像春秋战国，声名远播吸引了各路人才前来，有外企出身的职业经理人，也有草根派的管理者，文化杂陈，而儒家文化已经深深影响着茅忠群，兼收并蓄才能揽天下之才。2008年，方太建立孔子堂，正式开始在企业内部推行儒家思想。没有先例，也没有标杆，这像是一次文化创业，而这次创业却奠定了方太百年企业的基因。儒家思想博大精深，茅忠群将其化繁为简，抽象成儒家管理的四条“总纲”。总纲之一，中西合璧。儒家思想强调的是中庸之道，全盘西化不对，但是全盘中化也不对。茅忠群希望带领方太走一条中西合璧的中庸之道，凡是优秀的文化都要为我所用，这也是主张包容的儒家文化的核心思想之一。茅忠群对此提出的思路是“中学明道，西学优术，中西合璧，以道御术”。“道”指的是中国的儒家思想，“术”是西方管理。“道”和“术”的融合需要“以道驭术”，取西方管理的精华，在中国传统文化的框架指导下进行改造。第二条，人格领导。中国传统文化给领导者的建议很简单，就是人格领导，各种“术”只有在人格的基础上才会更好地发挥作用。对于人格领导，《论语》中是这样提及的，“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有魅力的领导者会像北极星那样有吸引力，人才自各地而来，这也是方太所愿。茅忠群不是个强势领导者，他强调的是，企业发展的梦想不是由一个人提出的，而应该是员工共同的梦想。方太的使命是让家的感觉更好，围绕着这样的梦想和使命，领导者需要引导员工去思考。小到一个战略的制定，茅忠群会让团队成员充分表达意见，最后形成的决定是团队的合议。有共识，团队的战斗力和激情才能得以释放。第三条，德礼管理。“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这在茅忠群看来是法家的治理思想，用政令和刑法来管理，群众只知道这是法律禁止的，但不知道干这件事究竟是可耻的还是正义的，由此会带来巨大的管理和监督成本，员工会因抓不到而心存侥幸。而“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可以让员工明白什么事是可耻的，符合规范的行为是什么，行事就会规矩，哪怕没有监督，员工也不会违反规定，大大降低管理成本。第四条，仁者爱人。儒家的核心思想是人，仁者爱人的表现就是以用户为中心，以员工为根本。

　　“道”与“术”　　明确了总纲的指导，方太又将儒道分为“道”和“术”。对企业而言，“道”体现的是使命、愿景与核心价值观。企业的使命究竟是什么?是赚钱、享受还是让家的感觉更好?茅忠群深思的是，如果是为前两者，企业只会沦落为赚钱的工具，而一旦明确方太存在的意义是为用户打造一种健康、环保、有品味的生活方式，为了让家的感觉更好，将会激发员工自我前进的动力。成为受人尊敬的世界一流企业是方太的愿景。立下此愿时企业规模还小，人们尚且质疑。但在茅忠群的眼中，规模从来不是衡量世界一流企业的重要指标，方太需要像德国的隐形冠军那样做到最好，经得住时间的考验，这个要求远比成为世界五百强更艰难，也更有意思。2009年，方太的嵌入式厨房六件套“光影6系”获得了全球著名的“红点”设计大奖，成为中国智造的典范，小而精、小而美、小而优，方太学的是欧洲企业对品质的极致追求。在产品取得成功的同时，方太也在致力于成为卓越管理和优秀雇主的典范。人力资源管理咨询公司翰威特对优秀雇主的定义是3S，即口碑（Say），员工称赞企业；留下（Stay），员工不会轻易离开；努力（Strive），员工为企业作出应有的贡献。茅忠群的看法是，“仅有第一二条企业还不具备竞争力，只有3S全做到了，员工具有高敬业度，才会产出高绩效。”成为承担责任的典范也是方太追求的目标，这是成为受人尊敬的企业的前提。2008年1月1号《新劳动法》实施以后，方太员工就开始享有五险一金、假期和双休日等《新劳动法》上规定的各项权益，这在当时宁波的民营企业中并不多见。“这只是达到承担社会责任60分的要求，如果一家追求卓越的企业连60分的要求都没做到，员工就会认为你是骗他，根本就不会信你提出的使命愿景。”茅忠群如是说。这就是儒家思想，凡事先修已，先让自己做对、做好才能影响身边的人。有了使命、愿景，方太还需要将其落地。但是以怎样的方式来实现呢?那就需要核心价值观。它可以告诉员工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哪怕有再大的利益也不可以做。这个价值观就是人品、企品、产品，三品合一。从产品而言，如果说1996年IBM的深蓝计算机首次挑战国际象棋世界冠军卡斯巴罗夫是电脑发展史上的一个里程碑，那么这样的人脑与电脑对决同样在方太上演。曾经方太的结构工程师们在电脑软件中对集烟腔深度进行验证时，所有电脑都得出了一个共同的结论——“干涉且无法加工”。这意味着这款被寄予厚望的产品将以制作失败而告终。在众人无计可施时，方太年近七旬的何金法工程师却并未言弃，一遍遍地对结构设计、工序安排、模具设计等各个环节精心演算，终于突破了技术难点，赢下了这场“人脑挑战电脑”的巅峰对决。2013年，方太推出全新一代近吸式油烟机——风魔方，在油烟正好处于升腾阶段时将其拦腰截断，第一时间将油烟吸净，防止扩散，有了这个技术之后，厨房可以做成餐厨一体，做菜时也可以把厨房门打开。紧接着2014年方太又主动进化，在上海的奔驰中心推出了云魔方，采用蝶翼环吸板，实现了立方环吸，进烟速度更快，控烟范围更广，排烟动力更强，而且高效静吸技术还将噪音降至图书馆级的48分贝。其实某些功能之间本就是充满着矛盾，要同时达到最优效果，研究人员已经是在向原先人们认为的不可能发起挑战。风魔方一经推出便稳居油烟机畅销榜冠军，方太的市场增长率从以往的百分之二三十猛升及近50%。产品如此，茅忠群将其归之于“仁”的企品。何为“仁”，总纲第四条指的是，“仁”首先以用户为中心，要超越用户的期望值，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企业经营就会有问题。而超越用户的期望就是以极致的产品与服务来打造无与伦比的用户体验。每一代油烟机的变革几乎都由方太发起，用户在愉悦、惊喜、感动之余会用忠诚和口碑来表达。这与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爱人者，人恒爱之”的思想一脉相承。其次，“仁”以员工为根本。茅忠群一直强调，幸福不是公司送给员工的，而是共同创造的结果。方太提倡的是“一者五感”，“一者”是成为快乐的奋斗者。这要回归到企业的使命。“只有在一个有使命的组织当中，每一个员工才能找到工作的意义。”由于中国的烹饪方式油烟量很大，其中含有很多致癌物，会导致肺癌的发生，方太正在通过不断升级的研发来彻底解决油烟对健康的伤害。五感则是安全感、归属感、使命感、成长感和成就感。给予员工劳动安全，采用全员身股制，拿出公司部分经营利润与员工共享，满足物质需求，从思想和文化上提升员工的心灵，员工在身心得到满足之际，便会将产品视为自己的幸福之源，备加珍惜，也会为了企业的使命而奋斗。当人品、产品和企品交相融汇之际，消费者能够通过产品的使用体验深深感知。走进方太现代化的园区，人们连连赞叹的不仅仅是孔子学堂，还有每一位路过的员工对来客的尊重，双手递上的茶杯和上电梯时的后行一步，哪怕是一个初中文化程度的一线工人也会随口背出《论语》和《弟子规》，更重要的是中国传统文化让员工想到孝亲，将诚信和企业声誉放在比金钱更重要的位置。人们信任德国制造，是因为德国工人严谨务实的工作态度和精益求精的职业精神。方太做企业不为上市，而是为了求得百年的基业常青，用方太儒道打造的产品，现在是，将来也会是员工和社会的幸福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