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学的理论体系与发展前景
还有一个问题,儒学确实是农业社会的产物,它与小农经济有非常密切的联系。很多人认为,儒学由于受到小农经济的影响,所以它有保守的取向。但是,儒学在一个完全没有农业经济的社会中仍能发挥作用,如在新加坡,这是什么原因?究竟是新加坡误用了儒学,还是儒学在现代所起的作用不一定与农业经济有不可分割的联系?日本也是农业社会的心灵积习很强的国家,但日本现在完全是一个工业社会。
此外,儒学与家族制度有很密切的联系,对公民社会的发展造成很大的障碍。那么,儒学要通过一个什么样的转换,才能发展出公民社会呢?儒学传统中存在家长制的政治形式,它与权威政治是否有不可分割的联系?它进入民主化所遇到的困境是什么?这些都需要探讨。从这个角度来看,儒家的困境和它的崇高的人文理想事实上有一种非常复杂的密切联系,这使我常常想到班亚明讲过的一句话:最高的价值如果落实在一个复杂的权力网之中,它也可能表现出一种极大的杀伤刀。正因为价值特别高、涵盖性特别大,它在实际运作中受到的扭曲和造成的伤害也就特别厉害,有时价值本身的完美、本身的纯)争,与实际运作中受到扭曲所发生的负面作用,这二者之间成正比。
自从“五四”以来,对儒家的批评既不深入也不全面,对儒家的潜势考虑较少,情绪化较重,最明显的表现就是把传统当成包袱。刘宗周对儒家的阴暗面认识很全面,胡适讲中国有一百个不如人,为什么到现在变不加厉?熊十力看《儒林外史》,觉得其中所描述的儒家形象在他和他朗友身上的体现比比皆是。即使是在典型的自由主义人士身上,权威主义仍然有烙印。儒家的理想人格,在现代自由民王的氛围中比在专制条件下更能实现。以前一直说治化的儒家和具有人文精神的儒家是不相容的,要把他们区分开来,可问题并不简单。其实,政治化的儒家也有健康的一面,王圣是政治利用道德,尽管有虚伪性,也比完全不谈道德的政治家如法家好。过去,新儒家的自我表述是防御性的,缺乏深刻的自我批判。而儒家没有深刻的自我批判,就不能开发其思想资源,基督教神学正是在对自身的批判中得到发展的,儒学需要从内部暴露其阴暗面,目前是暴露阴暗面不够。还有,对于儒学本身的现代化,很多人担心引进外来的范畴 会阉割自身的范畴和体系,对此我并不担心。大陆有位学者,用马克思主义关于社会发展五形成的观点写出了一本中国经济史,尽管有其缺陷,但我们从中可以发见龙王爷中国的商业伦理。利玛窦从天主教理解儒家的宗教性,虽说有曲解,但仍有价值。在多元文化互相撞击的背景之中,了解基督教及棒他思潮的研究课题,对儒学的发展有利;对儒学的发展有利;如果儒学一成不变,问题更严重。
对于儒学,司以视为一种文化观象,一种政治意识形态,一种学术思潮,一种人牛智慧。这四者互相关联,互相补充,但又各有不同的领域。有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就是很少有非基督徒的基督教神学家,也很少有非佛教徒的佛教思想家,也很少有非回教徒的伊斯兰教基督徒的基督教神学家,也很少有非佛教徒的佛教思想哝,也很少有非回教徒的伊斯兰教思想家;即使有,也比较少。倡一大批从事儒学研究而作过贡献的人,他完全没有自学到或者没有必要作一个存在的的诠释,追问自己是不是儒家。这个现象表明儒学有它的特色。儒学作为一种文化运动,,它的动力可能不一定来自学术界,而是来自企业界,政界、民间(心灵的积习)。面向二十一世纪,我相信儒学的发展在前述几个非学术领域会非常之快,以致我们难以想象。此外,儒学将来一定会与民族主义、华夏意识,与东亚文明、亚洲伦理,与各不同的反对西方的比较保守的思潮或者希望矫治西方弊病的思潮发生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