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管理大师对撞“怎样做合格的CEO?”

作 者:何伊凡 来 源:中国企业家网发表日期:2016-03-18

 

拉姆·查兰是美国当代最具影响力的管理咨询大师,而陈春花是中国最具实战经验的战略大师,目前还在新希望六和股份有限公司担任首席执行官。他们对如何理解CEO在转型中的角色,不但有完整理论体系,而且有切身的体会。
下面的对话,虽然很长,但关于CEO的基本素质,为何转型知易行难,CEO的精力应如何分配,为何CEO总是感觉人才难寻等关键问题,都进行了剥茧抽丝的探讨,干货满满。
 一、CEO的基本素质是什么
要点:
1.选择合适的CEO,是董事会的责任,所谓“合适”,有一个时间轴,很多时候董事会选择CEO是合适过去的需求,而不是当今的需求,更没有满足企业未来需求。
2.CEO推动企业转型过程中,要能够最大程度调动全公司内部的动力协同。
3.在行业发生重大重组、并购的过程中,CEO是不是有能力完成这些交易。
4.能否达成业绩,而且要平衡当期业绩与长远发展之间合适的度。
5.要能够跟老板,以及董事会不断建立信任,而且这个信任不能够只基于业绩,还要基于双方的各种默契。
6. 他还要有很坚定的韧性与毅力,不断去传播,不断地去沟通。
7.他要能够真正预见变化,把这个变化转化为企业的机会。
8.要有转型方法论,中国企业层级之间能力的差异还是非常大的,即使CEO什么都很清楚了,但要有很好的方法论让下属和团队理解。
何伊凡:最近中国商界有一个讨论激烈的问题就是杨元庆是不是一个合格的CEO,我们可以跳出具体的公司和人,来讨论一下什么是合格的CEO呢?判断“合格”与否,总需要一个具体标准,当我们看到一家公司,业绩出现了亏损,向移动端转型也乏力,很容易认为CEO无能,但从历史上看,在公司很多危机时刻,这位CEO也曾力挽狂澜,这样就让旁观者纠结了。您两位怎样看这个问题呢?
拉姆·查兰:首先,非常荣幸能有机会跟陈老师一起来讨论,您一方面是本身就是非常成功的管理者,另一方面也是非常有建树的学者。我会从我的理解做一个解答,希望您结合本土的实际,给出更多的看法。
对于一个公司最致命的问题,可能就是公司的CEO选错了人,无论你想做什么,比如说培训或者教练式辅导,但是如果你在CEO岗位上选错了人的话,其实做其他的意义都不是特别大。另外,我们也要认识到,任何一个人都是有局限性的,一个人不可能在一个岗位上永远做得好,永远正确,或者说CEO就要是无所不能的伟人。
现在外界环境变化非常快,所以很可能如今非常好的CEO,五年之后就不再适应企业未来的需求了,而且由于现在变化非常快,也有可能更新换代的速度会更快,可能两年后就不再适应了。作为董事会,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职责就是帮助公司来选择CEO,在这个过程当中,董事会的标准是怎么样的?怎样去评价?尤其是这个人是不是适应于企业的需求,不光是现在,而且是未来?在这里,非常重要的一个关键词就是“合适”,要真正合适企业,合适也有一个时间轴,很多时候董事会选择的CEO是合适企业过去的需求,而不是当今的需求,更没有满足企业未来的需求。
我们可以用诺基亚的CEO来举例子,如果我们回述历史的话,当初苹果推出iphone手机的时候,那时候诺基亚的CEO显然是不合适的,其实对于诺基亚来说,苹果会推出苹果手机,并不是什么新闻,他们之前早知道,可随着苹果手机推出之后,很快在五年之内诺基亚就受到了重创。
如果我们回述这段历史,可以分析一下为什么我认为诺基亚当年的CEO并不合适企业的需求的。当年乔布斯推出苹果手机时,他的转型之路是从电脑行业出身,然后做手机的,但是他做手机是依托于全新技术,全新应用程序,所以他开启的是一个全新市场,但当诺基亚CEO看到这件事情时,他理解苹果手机还会像苹果电脑一样,是一个高价值、高毛利的小众产品。所以,对CEO要求的第一点,就是面对市场变化时,尤其是重大变化时,他是不是有这样的能力、理念、灵活性去发现这样的变化,并应对这样的变化。
第二个要求,就是在CEO推动企业转型过程中,他是不是有这样的学习能力、勇气与执行力,能够最大程度调动全公司内部的动力协同,来共同完成公司的转型。
第三个要求,在行业发生重大重组、并购的过程中,CEO是不是有能力完成这些交易。
第四个方面特别重要,就是能否达成业绩。如果一个CEO持续多个季度,不能够实现资本市场的业绩期待,或者相比于竞争对手来说,长期业绩结果都比较靠后的话,这明显不是一个优秀的CEO。
如果我们从这个意义上来看杨元庆的话,为什么大家会讨论他现在是不是一个合适的CEO的人选,就是因为第一和第二的两个条件,第一就是发现和应对市场重大变化的能力、理念和灵活性,第二就是在推动企业转型的时候,是不是有足够的学习能力、勇气和执行力,帮助整个企业走向转型。
当然,联想集团在2015年发布的第二季度财报中,出现了7.14亿美元的亏损,这时候要深入分析出现亏损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不能简单下判断。但是从这四个条件来说,我又觉得第一个标准至关重要的,因为市场环境的确发生了重大变化,所以他是不是能够及时应对市场变化,他的灵活性就变得非常非常关键了。
陈春花:我也很高兴有机会跟拉姆·查兰先生做这样的一个交流,我读了查兰先生非常多的书,而且很喜欢书中的很多观点。
很同意拉姆·查兰先生刚才谈的对于CEO四个重要的条件。在中国的企业当中,对CEO的职责而言排在第一位的应该是他对业绩的呈现,因为这个是大家对他最直接的一个检验标准,在中国来讲,业绩的承诺会显得非常重要。
第二,因为中国企业在盈利和积累资金的能力上都不是特别足够,所以中国企业CEO第二个挑战,也是他必须要承担的责任,就是当期业绩与长远发展之间做好平衡,他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度,这个与很多的跨国企业可能有很大的不同。
第三,对中国企业的CEO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要求,就是他要能够跟老板,以及董事会不断地建立信任,而且这个信任还不能够只基于业绩,还要基于双方的各种默契,包括信息的沟通等等,这个建立信任的过程,还包括时间的要求,这是一个蛮特别的要求。
如果可以补充点儿背景的话,我想说在中国,大家对职业经理人还不是那么熟悉,甚至职业经理人整体质量和数量都不足够,所以需要有个人的信任加分在里面,这是一个很大的挑战,老板还是会认为他可以参与所有的过程,甚至有时与CEO的角色是会互相混淆的。
第四,对于CEO来讲,特别是变革时期的CEO来讲,对他的要求,就是能不能够把上下的一致性做出来,我也同意刚才拉姆·查兰所说的第二点,就是能不能推动这个转型,能否协同大家,这对变革型的中国企业CEO是非常明确的要求。
第五,对于中国企业的CEO来讲,还有一个相对特别的要求,他还要有很坚定的韧性与毅力,不断地去传播,不断地去沟通,这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要求。
评价一个好的CEO,如果从我的角度去看的话,我想换个方式来表达一下。
CEO一定要能够建立信任,这个信任是上下都要建立的,无论是对老板、董事会还是对管理团队和下属,这是对好的CEO非常重要的要求。
CEO一定要能够真正产出业绩,而且业绩还是要持续地产出。
CEO一定要能够把当期和长期平衡起来。
CEO要能够在预见变化的时候,把这个变化转化为企业的机会,并在机会当中能够让他的团队理解,落实到具体的业绩过程当中。
CEO还要有方法论,因为中国企业层级之间能力的差异还是非常大的,而且这种差异会导致即使CEO很强大的,CEO自己对很多东西可能都很清楚,但是如果没有很好的方法论,让下属和团队理解,是不可能得到执行力的。
最后我也很同意CEO要有能力去推动内部的变革、外部的并购和整合。
二、为何转型知易行难
要点:
1. 当你看到行业领先者在做大的战略调整时,最重要的是判断对方为什么要做这个调整。
2. 转型要破坏既有的利益格局,你做好了要变化的准备,还要具备转型的能力。
3. 要设立样板工程,去做试点,这些试点成功以后,就可以往整个公司铺开。
4. 要从外部、市场端得到检验与突破。
5.要对未来发展有一个非常清晰的描述,让大家能够真的理解的方式,从上到下灌输下去。
6.设立阶段性目标,最靠近启动的转型目标一定要先实现。
7. CEO自己要有很强的定力,无论是什么挑战,都不会对他本人产生太大的影响。
8. 一定要让公司所有人都感觉到转型是必须的,在这个过程中需要做持续、不断、重复的沟通。
9. 首先从核心团队开始,然后在各个层级点燃变革的星星之火。
何伊凡:当“杨元庆是否是一个合格的CEO”这个命题出现之后,外面有很多人就开始给联想出主意,其实我在想,难道杨元庆自己看不到一些问题的存在吗?难道他自己不知道怎么样向移动端转型才是正确的吗?对企业来说,特别是对大企业而言,存在一个普遍的问题,就是转型的时候知易行难,知道一个道理很简单,但是要真正走到一个正确的道路上就非常难。
我想沿着刚才的问题继续问一下,这种情况下CEO应该怎么办呢?拉姆·查兰先生刚才举了一个诺基亚的例子,其实类似的情况发生在很多的公司身上,我想到想到另外一个CEO,也是陈老师特别熟悉的一个人,就是美的的方洪波,其实方洪波接过美的的时候,面临的是一个更沉重的包袱,他很好地做了很多减法,相对来说就完成了一个比较顺利的转型,我认为他就是一个合格的CEO。
回到问题上,旁观者都知道正确的路在哪儿,可能CEO自己也知道,但怎么样克服公司内部巨大的惯性呢?
陈春花:我觉得可能杨元庆的问题有点儿特殊,我同意一个判断,首先是这个行业出问题了,就是整个PC行业在走下坡路,2004年 IBM出售个人电脑业务时,我就下了一个判断, PC这个行业肯定会往下走,因为IBM都卖掉了。同样的例子发生在今天,海尔买GE的电器,我依然持同样的观点,也就是说电器的部分肯定产能过剩,或者要有一个彻底的行业调整。
因此在2004年,我认为联想当时就应该有一些新的储备,但是它是否做了这个储备呢?作为CEO来讲,你对行业的判断一定不能够基于这个行业的历史,以及你这个行业原来的经验,甚至你不能过度地寻求获取这个规模,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你不能简单地用一种很理想化的状态来做这个事情,可能还是要不断地问,为什么它被卖掉,我觉得才是关键。
所以对于CEO来讲,第一个最重要的就是,当你看到这个行业领先者在做大战略调整时,最重要的是判断领先者为什么要做这个调整,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当你看到了这个变化之后,你要做的就是,你自己要怎样变化。第二,你做好了要变化的准备的时,有没有能力去变,去转型。
所以这个问题我分了两类,一种情况就是有些人其实没有意识到这个变化。比如在几次大的产业调整机会中,中国很多企业可能并没有意识到变化,一些行业本身已经在做调整,但是2008年金融危机出现,中国政府推出家电下乡政策,反而让企业得到了一个扩大发展的机会,但是问题也就因此埋了下来。
第二种情况就是你愿不愿意,以及有没有能力做改变。转型对于CEO来讲,我觉得有几个方面是很大的挑战:第一个挑战就是能不能够让所有人认为这个转型是必须的,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也就是让全部员工都产生这种紧迫感。因为转型就是破坏了之前的利益格局,人们不愿意转型很大的原因,因为原来的利益格局被破坏了,而且反对你的,恰恰是原来在比较重要位置上的人,所以这是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如果你不能让大家认为转型是必须的话,那转型基本上就失败了。
第二个挑战是转型时,一定要解决业绩问题,在当期还要能够保持增长。因为如果你不获得业绩,就有可能会阻碍你去做转型。
第三个挑战是能形成一些类似于工作方法或者是工作形式的东西,你得设立它们,不能只跟员工讲观念。因为只是讲观念的话,大家还是不理解要做什么。比如我的解决方案就是去设立样板工程,去做试点,让这些试点成功以后,就可以往整个公司铺开了。
第四个挑战是在转型过程中,非常需要有一些成本支付,配套的激励与投入。
最后一个挑战,就是要从外部、市场端寻找突破以及得到检验。
再强调一下,对于做转型的CEO来讲,我个人的经验是,第一要充分地和董事会、老板做沟通,要得到支持。(拉姆·查兰:这个非常非常重要)。
陈春花:第二要对未来发展有一个非常清晰的描述,以大家能够真的理解的方式,从上到下灌输下去。
第三就是要设阶段性目标,最靠近启动的转型目标一定要先实现,给大家信号,就是转型一定是可以成功的。不要一下把目标设得很高远,你不要告诉团队十年后实现,他就没有这个耐心等你了。
对于CEO个人来讲,还有几件事情也是很重要的:学习力,我同意拉姆·查兰先生说的,要有非常强的学习能力;有韧性,要很坚持,因为所遇到的障碍是他想象不到的;能沟通,上上下下的沟通;自己有很强的定力,无论是那些负面的东西,或者是各种挑战,都不会对他本人产生太大的影响。有些领导人是有韧性,但是没有太多的定力,这也不太能够解决问题;能够创造性地、有创意地去解决问题,让大家感受到这种新的不同,这种新的不同又能启发大家。
拉姆·查兰:我非常同意您的观点,我想在此基础上补充几点。
第一就是关于转型,有很多类型的转型。比如说有的转型是渐进式的,有的是变革式的,也就是彻底的脱胎换骨的。
转型需要在企业文化,包括业务模式上发生根本性的变化。有很多技术型公司,他们面对的转型是完全的、彻底的、脱胎换骨式的,因为当技术变化时,业务模式整个都要推倒重来,比如像IBM、惠普、戴尔、柯达,它们的那种转型都是要脱胎换骨式的变革。通常你会看到要推动这样的转型,公司里面原来的CEO都做不了这个事,很多时候都需要从外面引进来新的CEO。
在转型的过程中,陈老师刚才讲到的韧性、定力,还有一个词叫信仰,就是你一定要对转型的方向有足够坚定的信心,是不会改变的,但与此同时,在具体的做法上面要保持灵活性,愿意参照一些新想法。刚才陈老师也讲到了,怎么样通过试点、样板工程的方式来做一些初期检验,好了再进行推广、铺开,以及在外部市场上得到检验,这都是非常好的建议。
刚才陈老师讲的这些关于转型和对于CEO本人的要求,不是靠一个人单枪匹马就能做成的。在这个过程中,CEO要推动转型也要建立起一个核心团队,这个核心的团队最早可能十个人左右,以后会逐渐扩展到核心团队,会变成三、四十人的,核心思想就是有这些核心团队帮助,才能够真正帮助CEO在全公司做成功转型。所以在这个方面刚才陈老师讲到了,一定要让公司所有人都感觉到转型是必须的,在这个过程中需要你做沟通,而且这种沟通要是持续、不断、重复的,要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向人解释,我为什么要做这个转型,以及我为什么能成功。
举个例子,比如说,我曾接触过一位新任CEO,在推动转型过程当中,能非常清楚地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转型,这个必要性到底何在?而且在推动这个核心团队的时候,他会跟与直接下属一个一个和他们坐下来谈,会非常直接地问他们:你是不是这么认为的?你是不是和我一样要去合力推动转型?是还是不是?非常清楚。然后他也说得很清楚,如果你和我想得不一样,你不打算推动公司的转型,也可以,我们会给你非常优厚的待遇,但是你要离开公司,不过这个决定现在就要做的非常清楚。
在这个过程中,通过沟通和对团队的打造,把自己这种信念传递给了整个核心团队,剩下的人就是一个非常团结、强有力的、有目标的团队。他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打造了新的核心团队。
在这个过程中,有一些高管选择了离开,也有一些高管获得了提升。但是留下的核心团队,都是原来公司里面的人,并没有做一些大规模的招聘。
在上面这个例子里面,这个CEO也做了像陈老师谈到的同样的事,他做了非常充分的沟通,赢得了董事会和公司核心团队的支持。
真正在推动转型的过程中,大家都知道考核什么就会得到什么,另外只考核还不够,还要去激励。刚才我们说的这位CEO,他打造了这个团队之后,改变了每一个人考核的机制,指标改变了,同样薪酬激励的方式也改变了。
怎么样去推动整个公司的转型呢?很多时候是你知道但是做不到,我的方式就是首先先从核心团队开始,从理念上,是不是有这样的认同?然后有没有这样的决心和信心?如果你有,就是我们一个团队的,如果没有,那我们就重来。然后对于这些核心团队,通过改变他们的考核和激励的方式打造。
第二步是推到整个企业当中,去跟所有人沟通,我们为什么要转型,把这个转型的必要性进行沟通。
第三在企业各个层级需要找一些推动变革的星星之火,我们要把这些人相当于改革的播种机或者是发动机,利用这些人来推动转型。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会看到他们会不断扩大革命的队伍,也就是说不断吸引更多人来参与到这个过程当中,但是你也会发现,在推动转型的时候会遇到阻力,在一个公司里,总有2%到3%的人是极大的阻力,这个时候就需要及时地去处理。所以真正的转型,尤其是大规模的转型,需要做很多很多的工作。
三、杰出CEO应如何分配自己的精力
1.转型之初,从战略到业务模型都开始调整,这是一开始占时间最多的部分。
2. 让上下达成一致,在持续转型过程中,沟通都是从头到尾要做的,这是从始至终最占用时间的部分。
3.要多走到一线基层员工那里,因为有些时候可能声音传不下去,这个部分需要大量的时间投入。
4.转型时,从外面挖人的时候不招部门老大,找里面的老二。
5.有人会投入很大的精力培养经理人团队,但并没有变总部的职能条线。
6.全球大公司创新的过程中,也不再是以传统集团军方式,而是一些小团队来实现不断的创意与推动。
7.创新的重点是什么,已经不再是单个结点的创新了,很多时候是一种业务模式的创新,是整个供应链、价值链的创新。
8.从上到下的创新要做三件事:一是改变文化。第二是设立奖励机制或是新的考核机制。第三个是企业自己要成为平台,提供给企业内和企业外的创新技术和创新人能够参与进来。
9.任何一个创新都是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的,这是一个循环互动的过程。
何伊凡:刚才两位都根据自己的切身体会,对这个问题进行了诠释,我想沿着这个话题再往下问一步,在转型的过程当中,一个CEO的注意力成本应该怎么样分配呢?因为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你是应该更关注外部的变化,还是内部的调整,是更关注市场,还是更关注研发?  
陈春花:在什么情况下做转型,对CEO时间分布的要求会不太一样。如果他所处的行业必须要接受整体的变化,那这个公司就要从它的战略到业务模型都开始调整,这个部分应该是他一开始占的时间最多的,把这个确定好了之后,接着下需要花最多的时间,让上下达成一致,以沟通为主,而且沟通,在持续转型过程中,都是从头到尾要做的。
他同样需要花时间,如拉姆·查兰先生刚刚说的一样,就是要打造能够执行转型的团队,这要视原来公司的情况而定,可能花费的时间与精力会不太一样,有些公司可能团队都要换掉了,有些公司可能不太需要,就是原团队本身就比较好的能够在核心层达成共识,也就不需要在构建新团队上花费太多时间。所以这个可能要视公司的情况不同来调整。
从我自己的感受来讲,在转型里面花费时间比较多的,是要走到一线基层员工那里,因为有些时候可能声音传不下去,这个部分的时间也需要投入。因为你是做很大的战略调整,所以你也需要在外部获取资源、获取新的信息,甚至包括你要去寻求新的人才,在这个方面花的时间也需要投入。
我想不同转型企业可能对CEO时间的分布要求不太一样,但这些事情都得做,只是根据情况不同,分布的时间不同。
拉姆·查兰:我举个例子,在核心团队没有换人的前提下,这个企业是怎么样去推动业务转型和打造企业文化的,这是全球我知道的唯一一个不换人就能改业务、改文化的,也就是穆拉利在2007年帮助福特做的转型。另外一个极端的例子是杰克·韦尔奇。杰克·韦尔奇推动转型的时候,你可以看到他急需改变的是打破那种大公司死气沉沉,因循守旧的文化,但他没有从外部招人,他完全把公司原来的高层全部换掉,用下面一层的人来做这个工作。
还有一个公司,这家公司的CEO推动转型的时候是从外面招了一些人的,但是他从外面招人的时候不会招部门老大,会找里面的老二,然后他通过这种方式从外部招了三百人,彻底改变了这个企业。
所以正如陈老师刚刚讲的,每个公司转型的具体情况都不同,所以你在选择人员构成时,包括侧重点都会不一样。
我再给大家举个例子,这个例子是GE通用电器前副董事长,这个人叫拉里·博西迪,他跟我一起写过一本书,后来他在联合电子做CEO,他推动了这个企业做非常大规模的转型。如果说他的精力分配,首先他投入了很大的精力培养经理人团队,对很多部门的领导都一水换了一遍人,业务部门的老总都换了一遍,但是没有变总部的职能条线,这些团队是非常稳定的,一直到他退休都保持不变。为什么呢?因为他发现总部职能条线的人能力还是很强的,他要改变的是业务条线的人,这是他推动业务转型非常重要的手段,也是关注点与重点。
何伊凡 :刚才两位都谈到,认为人是核心,但是现在个体与组织的关系正在发生一些变化,未来有没有这种可能?就是更多的创新,特别是对于大型组织来说,由上往下创新的活力会渐渐衰竭,更好的办法就是激发由下往上的创新?
拉姆·查兰:这种越来越多的草根创意,一线创意是全球趋势,原因我会和大家分享一下。为什么呢?你会看到这个过程当中,很多创新是由很多数字化的技术、精深的算法,像传感器、云计算、移动终端,以及非常尖端的软件系统去推动的。很多新的技术出现,使得创业的门槛大幅度下降,比如说任何人都可以通过云计算出租的方式租用一些应用软件,任何人都可以通过互联网得到很多信息,两、三个人就可以在一块儿弄一个软件出来,所以这些门槛会大幅度下降。
另外,全球大公司在推动创意过程中,也不再是以传统集团军方式了,而是一些小团队的方式来实现不断的创意与推动,这也是一个全球的趋势。像GE很多大的公司,除了内部有一些变革之外,也在利用草根的力量做很多创新,比如说GE搞了全球竞赛,获奖的是一个印尼的哥们儿,他做了一个什么事呢?就是在飞机发动机上,原来一个固件是70磅重,但是同样的功能现在用不到5磅就可以完成,这个创意已经在GE的发动机上实现了。GE自己也在做巨大的转型,比如说GE有了数字化部门,GE的CEO也说五年之后,也就是到2020年,它会成为世界上排名前五的软件公司。
我们会看到对于创新的强调以及创新的来源,都跟原来有了很大的不同。其实很多技术手段,本身就对科学研究有很大的促进作用,比如说算法。
另外谈到自上而下的创新,在汽车行业也有很多例子,这种创新是对行业有重大的影响。比如说你会看到宝马的总裁,在过去四年当中花了很多很多的时间投入到无人驾驶车的研发当中,通用汽车也在做同样的事情,他们的方式很有意思,在电视上做了一个节目,一百万美元的奖金,鼓励年轻人的团队来讲讲你打算怎么样做,就跟我们的竞赛一样,最后获得成功的人会获得投资。
我说这些想说明什么呢?第一大家观念与理念已经发生巨大变化,所有人都认识到了创新必要性,不创新就会死,这个大家都清楚了。另外,我们来看创新的重点是什么,它已经不再是单个结点的创新了,这种创新会体现在对服务的强调上,也就是端到端的用户体验的创新,不再是一个简单的产品销售。所以客户买的是什么?不是简单的产品,而是服务和端到端的体验,这种便捷性,体验给他带来的愉悦感,是客户最关心的。
你会看到现在要求的创新,很多时候是一种业务模式的创新,是整个供应链、价值链的创新,对于价值链的每个环节都会提出新要求,比如说即时仓储这样一个听上去很低技术含量的工作,都有很多的要求。
陈春花:我换个角度来回答你的问题。大企业的创新为什么特别强调要激活整个组织?这种创新必须从上到下,因为妨碍大企业创新,最重要的原因是它之前的成功与它稳定的结构。所以大企业自己就要从上到下,来调整自己的结构变化以及原有的经验。
从上到下对于创新要做的事情,应该主要是三个:一个是改变文化。第二个是设立奖励机制或是新的考核机制。第三个是企业自己要成为平台,提供给企业内和企业外的创新技术和创新人能够参与进来。所以我们说大企业创新要从上到下讲的就是这个。到了具体的创新本身来讲,我就很同意拉姆·查兰先生刚才介绍的,就是怎么能够让不同的创意跟企业组合在一起,这是一个维度。
第二个维度,大企业创新有一个部分必须从上到下做的,也就是重大的创新。比如你会发现汽车公司都在做无人驾驶这件事情,这是个体很难做的,像谷歌这次做的人工智能,这些都是要大企业从上到下做的,它需要非常大的资源投入,非常多的整合,而且要有一个比较长期的准备。这是第二个维度,就是重大的创新。
第三个维度,其实任何一个创新都是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的,这是一个互动的过程,如果你仅仅有从上到下的设立,但是下面不呼应,或者说下面也没有这样的一种欲望,这种时候创新也没有办法实现,所以从下往上的部分,刚才拉姆·查兰先生介绍的,我觉得特别好,一定是内部要提供条件给他,外部也要找到机会给他,就像GE刚才的做的一样。
拉姆·查兰:刚才何总编讲到的关于CEO的关注重点在哪儿,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维度要花时间的,就是在创新项目上,这些创新项目的跟进上花的时间有多少。
四、未来需要怎样的人才
要点:
1.很多领导者不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人,所以他就老觉得没有合适的人。
2.多数中国企业的领导者非常希望员工是全才,因为他习惯了用这个人,他就会把所有的问题都给他。
3.在使用人才和评价人才上,中国领导者所用的标准太复杂了,不能够用一个最简单的标准来评价对方。
4.找不到合适的人才,原因是很多人其实不敢用能力比自己强的人。
何伊凡:最后我们留一点时间,看两位有没有彼此想交流的问题?
陈春花:拉姆·查兰先生现在对中国的企业也很熟悉,从他的角度来看,他接触中美企业领导人的差异有什么?
拉姆·查兰:有很多人会问我中外企业的差别,但是我觉得每个企业都是非常独特的,所以每个企业家都非常不一样的。另外我看到市场环境有巨大差别的,很多公司在中国,每年增长30%、40%、50%,这是很常见的,在我们服务的客户中也有,但是在美国这是很难想象的,在美国每年增长3%到4%就很好了。在这儿有一点,我发现我们执行力非常强,一旦理念理解了,目标定下了,就等着去实现了,而且大家非常渴求学习,这是我多次提到的。
何伊凡:您有没有对中国企业感兴趣的问题,和陈老师交流?
拉姆·查兰:我想问一个问题,中国很多人说缺人才,但是中国人的基数很大,我们到底缺什么样关键性的人才,这些人的短板应该怎么样弥补?
陈春花:这个观点我跟很多人可能不太一样,我不太觉得中国缺人才,导致这样的情形有几个原因,一个原因是很多领导人或者是老板不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人,所以他就老觉得没有合适的人。第二他非常希望一个人是全才,因为他习惯了用这个人,他就会把所有的问题都给他,然后有一天发现有些问题这个人解决不了,老板就发现连他最想用的一个人也不合适了。第三就是在使用人才和评价人才上,用的标准太复杂了,不能够用一个最简单的标准来评价他。
拉姆·查兰:这个问题在美国也很突出,大家说平衡计分卡的使用有点儿过。
陈春花:中国在对人才的要求中,不仅仅要有绩效,而且品德要好。所以我们常常说又要好人,又要能干,还要服从,还不能够有不同的意见,这个实际上是维度太多了,我觉得没有办法有合适的人。
第四找不到合适的人才,原因就是很多人其实不太敢用能力比自己强的人,所以他在选择的时候,已经选能力比他弱很多的人,当然就没有人才了。
总体上来讲,我的结论就是不是没有人才,实际上是人没有能够尽其才,这件事情是在中国比较难做的。
拉姆·查兰:在美国特别缺的是一些高端算法方面的人才。
陈春花:中国现在如果说从未来发展的层面上去看,我觉得有几类的人才还是缺得比较厉害的,比如中国比较缺工程师。我们这么多年的发展,因为中国的市场机会和成长机会很好,所以你会发现三类人才的发展速度很快的,管理人才、销售人才和服务人才,这三个系统的人其实是成长很快的,但是像刚才说的工程师这种专业技术人才,其实蛮缺少的。第二个我觉得比较缺的是那些前沿性、前瞻性的人才。第三类中国金融人才还是缺,否则我们也不会搞成现在这样。第四个就是管理大系统的人,处理复杂性问题的人才。
陈春花:我想请教拉姆·查兰先生,在你看来未来的产业方向怎么样?因为你刚才比较强调技术,我想听听你对未来的基本判断。
拉姆·查兰:我会从全球的角度说,我没法对中国具体的情况来说。一是网络安全,第二是基础建设,第三是生命科学,我这个不是一个排序,只是分类,还有机器人,当然还有很多跟消费品相关的,但是这个不是特别重大的趋势,还有水、食品这些相关的。另外我会看到一些全球大宗商品,比如说铁矿石这样的价格掉得很厉害,我认为未来十年也不会涨上去,大概就是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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