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的心——忆我的老爸

世界上有一种人，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千万次嘱咐你要多穿件衣服，出门在外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别乱吃东西，听着、听着你会觉得很烦。当然有时候也觉得很窝心，当你缺钱的时候，不用你提出来，他们就会说些赚钱不易之类的话来训你，边教训，却边塞钱给你，这种人，叫做父母。

记忆中的老爸似乎很不懂得节约。从我懂事开始到厦大读书毕业，他从没有说一句叫我多穿件衣服之类的话，感觉那些话都是老妈说的。但零花钱，小到单元考试，大到期中考、期末考、升学考，他都要奖励我，童年时代当学生时我真的很开心，只要功课成绩排第一，永远有零花钱可以买爆米花。我在家里排老四，上头有三个哥哥，也就是人们俗称的老幺，不知道是他们叁个年纪比我都大上十岁的缘故还是我是老幺的原因，反正我没看见过老爸给过他们零花钱用。那时候我感觉老爸好像好有钱、好有钱。直到有一天，我放学回家，看到老爸蹲在煤炉灶旁，边上摆着他的一只拖鞋，手上拿着一个烙铁在给另一只打补丁，我放下书包，挨着老爸身边坐下，拿起地上的那只拖鞋看了一下，我才发现，在老爸拖鞋的正、反面，布满了烙铁补过的痕迹……

记忆中的老爸是个“口是心非”的人。老爸是个军人，初中毕业，属于城镇户口，中国二十、三十年代那时的初中生可算是有学历的知识分子了，而老妈是老家农村姑娘，丁字不识。虽然老爸长得俊，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但却不懂得找对象，最后在媒人的介绍下，认识了老妈。俩人婚后第二年有了我大哥，接下去就是二哥、三哥，在我们这个时代眼中，他们根本就属于那种没有任何共同语言的一对，老爸部队退役后分配到老家云霄城镇农支公司当一个小经理，而老妈则包办了家里所有的家务活，并养了猪和鸡。从我懂事开始，我就没少听过老爸在数落老妈，不是数落她不懂人情世故，就是数落她没文化，当然，数落的原因都是在处理家庭一些小事情小问题才会发生。我曾经试图想回忆老爸是否曾经有称赞过老妈哪怕是只言片语，结果却很失望，那时我有时真怀疑老爸是否爱着老妈。

1997年，老爸的身体状况开始步入恶化了，每次节日大哥从三明回家而我从厦门回家，老爸就会把我们四个儿子召集在大厅，开口头几句话就是：“今天召开家庭会议，我想说的就一件事情，我感觉我身子快不行了，你们四个都长大了也独立了，我现在唯一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的妈，她这几十年来为家庭付出这么多，没有半句怨言，我希望你们四个以后能善待她……”。98年12月，老爸走了，当我从厦门赶回到老家时，一直到第三天我才定下神来问了三哥：“老爸走时有没有说什么？”三哥说：“爸就在迷糊中只提到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老妈。他还在叨唠担心老妈后半生的生活……”

老爸是个烟民，十足的烟民。在大哥还没开始工作挣钱以前，他是全家经济唯一的支柱来源。我相信他一定顶着很大的压力在工作着，所以他抽烟抽得很频繁，一天至少2包。这也是造成他身体虚弱的最主要的原因——呼吸道慢性病缠身。1991年，我考上了厦门大学，背上行李，第一次离开生活18年的家乡到了厦门。因为交通不便加上车费贵，我就尽可能不回家而写信向他们汇报情况，偶尔打个长话回去。大一下半学期，有一次我打电话回去，老妈接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连串咳嗽的声音，老妈说：你爸咳嗽得很厉害，可还是一个劲的抽烟，我劝了他还要被他责备，你看能不能劝劝他。放下电话，我站在电话亭边上发呆了许久，突然想起老爸在我离开老家时交待的几句话，其中有一句就是不许我抽烟喝酒。主意来了，我马上又挂通了家里的电话，这次是老爸接的。

“爸”

“你刚才不是挂回家了嘛，怎么又挂？”

“爸，你之前交待我不许抽烟，是不是现在还要遵守？”

“对！抽烟没好处。”

“爸，我是你儿子，儿子学父亲是天经地义的吧？现在你抽了烟，那我也想抽烟。这样吧，如果你不要儿子我抽烟，那你也把烟给戒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些许，老爸回了一句：“我试试吧。”

从那天开始，我开始每周能收到老爸的一封信，要知道以前至少我要写4、5封他才肯回一封的，“今天我有一包烟没拆开”，“哈，今天我拆开的那包烟还留了半包”，……，“辉儿，今天我试着只放两根烟在身上，你猜猜结果怎么样？我两根烟都没有动！”就这样，三十几年的烟龄，就为了我，老爸硬是把它给戒了！

爸，好可爱的老爸，以前怎么就从没有看到你像个小孩子向家长汇报学习的样子，或是我以前就只注意你的威严而没有看到你的率真？

以前，我一直认为幸福是在远方，是在可以追逐的未来，于是我的双眼一直保持着眺望，唯恐疏忽错过。直到有一年有一天，清明我回老家给老爸扫墓，无意间看到两鬓斑白的老妈在用手擦拭挂在她房间墙壁上老爸的遗像，我才突然醒悟，原来，能看着自己深爱的亲人安详地坐在客厅看电视，能伸手触及他粗糙的皮肤，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就是幸福！

王辉耀同学父亲照片